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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:旅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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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:旅途

慶歷七年,春意漸濃的二月,杜彬受命赴徽州擔任知州,肩負著新的使命與責任。

在清流關的碼頭上,陸紫菀依舊裹著厚重的棉襖,抵禦著料峭的春風。陸郁霧懷中抱著那個剛滿月的幼小生命,嬰兒的臉頰在風中顯得格外紅潤,如同初綻的桃花,生機勃勃。

陸紫菀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不舍,她輕聲說道:“待到二妹出閣之日,我定會歸來,與你們共慶這喜悅的時刻。”

陸郁霧聞言,眼中閃過一絲堅定,她將懷中的孩子輕輕交還給一旁的乳娘,然後轉向杜彬,語氣中帶著幾分玩笑,卻也不乏真摯:“姐夫,姐姐與你一同歷經風霜,你若辜負了她,我定不會輕饒。”

杜彬聽到陸郁霧的叮囑,心中湧起一股暖流,他深深一鞠躬,誠摯地回應道:“三妹妹,你放心,我定不負娘子的深情厚意。”

陸薛氏的話語中帶著關切與不舍,她輕聲催促:“你們快些啟程吧,前往徽州的路途遙遠,務必保重身體。”話語未落,她的眼中已泛起了淚光。

陸紫菀感受到了母親的深情,她伸出手,緊緊擁抱了陸薛氏,然後轉身,對著即將遠行的親人深深一拜,表達她心中的感激與祝福。

隨著船只緩緩駛離碼頭,陸紫菀和陸薛氏等人的目光緊緊追隨,直到船影漸漸消失在遠方的水面上,他們才緩緩收回目光,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盼與祝福。

“三丫頭,你打算何時離開滁州?” 一個溫和的聲音打破了沈默,帶著一絲關切。

陸郁霧聞言,目光柔和地落在陸二身上,她微笑著回答:“若是我離開滁州,我擔心爹爹會忙不過來,需要有人分擔。”

“我也打算就這幾日啟程,正好出去歷練一番,”陸郁霧的目光中閃爍著決心和希望,她看了一眼身側的陸薛氏和陸二,繼續說道,“女兒已經十六歲了,是時候出去看看這個世界,體驗不同的生活。我有一個夢想,那就是讓瑯琊食肆遍布全國,讓無論身在何處的家鄉學子,都能嘗到家鄉的味道。”

她的話語剛落,便感覺到陸二的手溫柔地落在她的發頂,他的聲音裏滿是愛與理解:“其實我和你娘都舍不得你一個人外出歷練,但我們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人。我們尊重你的選擇,正如你所言,即使一個人,也要勇敢地去探索這個世界。”

陸薛氏輕輕執起陸郁霧的手,她的眼神中滿是溫柔和關懷,輕輕地拍了拍,說道:“我們為你準備了足夠的銀兩,如今各地都有我們的鋪子,你隨時都可以進去取用。”

陸郁霧望著陸薛氏,眼中閃過一絲感激,她笑著點點頭,“爹、娘,你們放心,我會照顧好自己,不讓你們擔心。”

她得到的是陸二和陸薛氏那充滿愛意的溫柔註視,那是對她即將踏上旅程的無聲支持。

在準備離開滁州之前,陸郁霧還特地帶著幾壇子桃花釀,去探望歐陽修,她表示無論身在何處,都會與他保持書信往來,分享彼此的生活和經歷。

陸薛氏再次叮囑她一人在外要格外小心,要好好照顧自己。歐陽修也給予她諄諄教誨,提醒她在外要謹慎行事,保持謙遜和學習的態度。

隨著春回大地,萬物覆蘇,陸郁霧獨自一人,一騎輕裝,踏上了她的旅程。她沿著春天的腳步,開始了一段新的探索。

陸郁霧的旅途充滿了走走停停的悠閑。她從江寧府出發,改乘水路,沿著大運河順流而下。她先是到訪了姑蘇,探望了蘇舜欽夫婦,隨後又游歷了杭州的靈隱寺,感受了那裏的寧靜與祥和。當她抵達黃州時,收到了歐陽修的書信,信中提到曾鞏有意在八月份前後前往滁州拜訪。

在黃州的一間幽靜的房間裏,陸郁霧手中握著書信,心中充滿了期待和計劃。她向店夥計借來了筆墨紙硯,準備給歐陽修回信,告知自己的行程安排。她計劃在七月初啟程返回滁州,期待著與曾鞏的會面。

為了一睹赤壁的壯麗景色,陸郁霧特意改變了路線。在她的旅途中,她化名薛素心,以醫者的身份行走於世。她的行囊中總是攜帶著一個藥箱,裏面裝滿了她親自準備的各種藥物。每到一處,她都會在當地的醫館補充一些應急藥物,以備不時之需。

黃州,一個尚未迎來蘇東坡的歲月,赤壁雖在,卻缺少了東坡筆下的《念奴嬌·赤壁懷古》和《赤壁賦》的文采飛揚。

陸郁霧此刻身在黃州的羅田縣,這裏的百姓生活與滁州截然不同。他們沒有滁州人那樣的自給自足,也沒有那份熱鬧的人間煙火。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“四海無閑田,農夫猶餓死”的淒涼景象。當她初次踏入羅田,街道兩旁的景象讓她心驚:賣女、典妻、雇妻的現象比比皆是。

在這個縣裏,連看病都成了一種奢侈。貧富差距日益懸殊,等級制度森嚴,富人利用手中的權力,雇傭窮人,給予微薄的工錢,無情地壓榨著他們的最後一點價值。

在這段時間的停留中,陸郁霧也發現了不少有志之士願意為百姓發聲,但在這個“天高皇帝遠”的地方,官官相護的現實讓這些聲音顯得如此微弱。在權力的游戲中,真正關心百姓生死的人少之又少。

然而,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,仍有一位郎君,他總是盡自己所能挺身而出,保護著那些無助的百姓。這位郎君,便是後來聲名顯赫的大將軍王韶。

陸郁霧與王韶的相識,是一場意外的緣分。當地大夫們因種種原因,無人願意接手王韶母親的女科問題,這才讓略通醫術的陸郁霧得以伸出援手。

陳夫人所患的,是被稱為“陰挺”的病癥,按現代醫學的說法,即是“子宮脫垂”,病情已經十分嚴重。

陸郁霧剛剛把給歐陽修的信寫好,風幹後裝進信封,便聽到樓下店夥計的聲音傳來:“薛娘子,王郎君又來找你給陳夫人看病了。”

她推開窗戶,回應了一聲,隨即安排人將信件送往驛站,並計劃轉回滁州。

陸郁霧下樓時,便看到王韶坐在樓下的長椅上,面前放著一盞清茶,他的神情中透露出一絲焦急和期待。

王韶,雖然與陸郁霧同齡,卻比她年長幾個月,他如今還是一位書生,但已在羅安享有盛名,被譽為神童。在私塾裏,無論是夫子還是先生,都對他的才華讚不絕口。

當陸郁霧出現時,王韶立刻站起身,向她露出一個略帶羞澀的微笑,並微微鞠躬,禮貌地問候:“薛娘子。”

陸郁霧坐在王韶對面,關切地問道:“夫人的身體狀況是否有所好轉?作為子女,應當在父母身邊,以免他們擔憂。”

王韶聽後,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,回答道:“娘親今天感覺好多了,她讓我來告訴你。你能否稍後與我一同回去?娘親想見見你,娘子您對她來說,是救命恩人。如果不是您及時出手相助,娘親可能已經……”

陸郁霧聽到這些話,只是輕輕點了點頭,溫和地回應:“好的,我即將啟程回鄉,恐怕以後不會再有機會來這裏。能在離開前去看望夫人,也是我的榮幸。”

王韶聽到陸郁霧即將離開,神色突然一怔,隨即誠懇地開口道:“不知薛娘子家住何處,待你啟程之時,我願送你一程。”

陸郁霧聞言,連忙搖搖頭,婉拒了他的好意:“王郎君不必勞煩,我家住滁州,與黃州相隔甚遠。此行本是為赤壁而來,故而特地轉道至此。”說完,她自己也不禁有些羞澀地撓了撓頭。

王韶不解地問道:“那薛娘子怎會獨自一人踏上這漫長旅途?你我雖同齡,但畢竟你身為女子,怎敢獨自外出?”

陸郁霧聞言,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的光芒,她笑著對王韶說:“正所謂‘讀萬卷書,行萬裏路。’我從滁州出發,陸路前往江寧府,又游歷了蘇州、杭州等地。旅途中聽聞黃州赤壁之名,便心生向往,故而轉道至此。”

王韶的眼中閃過一絲欽佩,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自嘲,“薛娘子見識廣博,我真是自愧不如。”說著,他的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。

陸郁霧輕輕一笑,並不以王韶的稱讚為傲,她跟在王韶身後,兩人一邊走一邊聊,輕松的寒暄聲中透露出彼此間的默契與尊重。

當陸郁霧步入院內,一幅寧靜的畫面映入眼簾:陳氏在丫鬟的細心攙扶下,安詳地躺在樹蔭下的躺椅上,旁邊一位小丫鬟正輕輕地為她搖晃著蒲扇,驅散著夏日的炎熱。

隨著丫鬟輕柔的呼喚,陳氏緩緩地睜開了眼睛。雖然陸郁霧這些日子一直在默默照拂陳氏,但今日,才算是她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相見。

“見過夫人。”陸郁霧帶著敬意,向陳氏深深鞠躬作揖。

“多謝小娘子相救。”陳氏的聲音雖然微弱,但眼中滿是感激之情,“這些日子服用了小娘子的藥方後,我感覺好多了,但身體還是有些乏力。”

“這些都是分娩後的常見癥狀,夫人不必過於擔心。”陸郁霧溫聲安慰,隨即在陳氏身邊坐下,拿起她的手細心把脈,“癥狀已經有所好轉,但調養仍需時日,夫人只需安心休養,其他無需多慮。”

陳氏望著陸郁霧,眼中閃過一絲期盼,輕聲問道:“小娘子家住何處?可否日日前來與我寒暄?官人與韶兒都時常不在身邊,每日晚間才能見到他們父子二人。”

說到此處,陳氏的眼眶不禁泛紅,聲音帶著一絲哽咽,“奈何我竟是一個說話的人也無。”

陸郁霧心中湧起一股同情,她柔聲回應:“夫人有所不知,我乃滁州人士,此番轉道前來黃州,只因赤壁之名令我心生向往,這才因緣際會救了夫人。”她唇邊噙著笑意,繼續說道,“家中來信,有客拜訪,希望我能早日回滁。”

陳氏的臉上露出幾分惋惜,聲音中帶著不舍,“小娘子你要走了?那可真是太遺憾了,若是有機會你一定要來看望我,總歸我一直都在此處。”

陸郁霧輕輕點頭,眼中滿是誠意,“羅安有驛站,滁州也有,雖說距離有些遠,但若是夫人不介意,我願日日與夫人書信往來,若有機會,我也會再來探望夫人。”

陳氏的臉上露出一絲安慰的笑容,“那便太好了,小娘子的心意,我感激不盡。”

陸郁霧聆聽著陳氏的話語,她的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,點頭應道:“好,若是有機會,我一定會前來探望夫人。”

隨後,陸郁霧又陪著陳氏閑聊了幾句,直到晚餐結束。

在王韶的陪同下,她才回到了目前暫住的客棧。

王韶的提議中帶著尊重與親近:“我比薛娘子年長,你又是我娘親的救命恩人,直呼姓名似乎不妥,不知可否稱作‘素心妹妹’。”

陸郁霧擡頭,打量著面前這位身材高大的少年,他與眾不同,不喜白色長袍,偏愛黑色,身為書生卻武藝超群,尤其擅長槍術。在交談中,她更是感受到了他的學識與抱負。

好在千年龍虎榜上他也是赫然在列。

陸郁霧微笑著接受了這個稱呼:“好,那我稱呼你為王大哥。”

“我雖尚未弱冠,但父親已經將字取好,喚作子純。”王韶透露了自己的字。

“子純兄長。”陸郁霧輕笑著,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遞給王韶,“這是我滁州居所的地址,若是夫人覺得寂寞,便寫信給我,我會盡力開導她。”

王韶小心翼翼地接過紙條,珍重地收好:“多謝素心妹妹。”

陸郁霧目送王韶離去後,轉身回到了客棧。

翌日,天邊剛泛起魚肚白,陸郁霧便登上了客船,準備踏上歸程。滁州位於淮南東路,而黃州則在淮南西路,兩地相隔遙遠。

在回程的路上,陸郁霧欣賞著沿途的美景,她從水路轉至陸路,再從陸路回到水路,經過一番輾轉,終於在七月中旬抵達了滁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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